《绝命毒师》世界里的魔性和人性
发表于 2014-09-01 11:17
心理导读：虚伪浅薄的美国人到最后都会选择价值观正确的作品。老白虽然讨人喜欢，但是他只有死了才能够实践“所有罪恶都将终结”的社会共识。至于人们在IMDB上打出了100分满分的历史纪录，与其说是对于《绝命毒师》制作完美的认同，还不如说他们终于放下心来，因为他们确认这个世界还是他们熟悉的样子。 ---www.tspsy.com
《绝命毒师》世界里的魔性和人性
我从来不是老白的粉。我甚至厌恶小粉。空姐只能让我憎恨。所有这三个人，性格黏黏糊糊，当断不断，给自己制造危机，给别人留下隐患。他们的借口全部都是爱，他们所做的全部都是恨。到最后呼啦啦大厦倾塌的时候，他们眼里看到的全都是别人的错。如果说确实有我喜欢的人的话，那是一正一邪：缉毒警察、老白的连襟汉克，和流氓律师索尔。他们俩都非常忠诚于自己的事业，明朗、决绝，从不拖泥带水。
就我自己的本性而言，更喜欢的其实是同属AMC的《广告狂人》，Don Draper那种遗世独立的阴郁、Betty那种歇斯底里的厌世，整部剧里漫天漫地的绝望和对人性本质不留半点慈悲的幸灾乐祸，片尾曲里面60年代美国独有的颓废与玩世不恭，更加符合我的审美趣味和世界观。
但是8月26日艾美奖花落《绝命毒师》，恐怕更加符合人们的期待吧。老白、小粉和空姐都各自又拿了最佳男主、男配和女配，大奖最佳剧集也没逃出手心。虚伪浅薄的美国人到最后都会选择价值观正确的作品。老白虽然讨人喜欢，但是他只有死了才能够实践“所有罪恶都将终结”的社会共识。至于人们在IMDB上打出了100分满分的历史纪录，与其说是对于《绝命毒师》制作完美的认同，还不如说他们终于放下心来，因为他们确认这个世界还是他们熟悉的样子。
每个人都可能在老白身上找自己的影子。这么说似乎有点离奇。因为没有人的生活会像老白那么戏剧化，那么癫狂，那么刺激。我看到许多评论，主题都是老白是如何从一个平凡的好人变成了一个邪恶的坏人。这么说如果不是理解上的障碍，就是他们对于生活本身的认识，实在是庸常得令人发指。
老白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到最后他也没有变成一个坏人。好人变坏人的见解不但是对世界的粗暴简化和对人的险恶脸谱化，而且更可怕的是它完全地消解了生活与人性的复杂性，从而把人类本身直接涂抹成黑白两色。所有的愚民都是如此产生的。
我在共识网上看到一篇极其精彩的剧评，思郁先生的《绝命毒师是如何终结的》。他说：“《绝命毒师》只是一个陷入生活与生命的绝望者极力挽回自己有尊严的生活的故事。”我觉得这句话极其准确地描述了剧本的一个主题。
老白的开始就是我们这样的沉默大多数，平庸、平常、平实。你走在街上的时候，和你擦肩而过的10个人里，有9.9个人就是那样的。大抵我们这些凡人的生活与此相类：无趣、庸常、算计。生活就是活着。然后我们身边总是令人愤怒地出现一两个同学或者亲戚功成名就，趾高气昂。当无法避免地与他们相见时，勉强堆叠的笑容里压榨得皮袍底下仅存的自尊体无完肤。
但这并不是老白麻烦的全部，他罹患癌症，时日无多。穷困潦倒和如同战场的家事追逼得他无处藏身。他必须留下足够的银两供他升天之后的家庭用度。人性最后的尊严使他拒绝了旧情人夫妇的慷慨。是尊严，成为了他走向铤而走险的动力。
思郁先生的分析约莫只对第一季有效。编剧是有野心的，所以老白就有了野心。或者另外一种可能性是，老白的野心，牵着编剧们的野心随之膨胀。
当你在老白的处境之下，你会怎么选择？我们中的大多数都会选择放弃，于是癌细胞欢欣鼓舞地在你已经放弃了希望的身体中迅速游走，快速吞噬你忧伤的皮囊；另外一种妥协就是尊严值多少钱一斤？旧情人的施舍对于生命是有效的，苟延残喘也是一种选择，“活着就是希望”，尽管尊严的灯光暗淡，但是生命的蜡烛重燃。
这不是老白。你永远都不知道你的极限在哪里。你也永远不知道你能够做什么。你永远不知道你的罪恶有多深。所以从第二季开始，就是老白发现自己的极限边缘不断地扩张，他的作恶能力不断地增强，他对于世界和自我的掌控能力如此强劲。
他的野心不断地膨胀出来。魔挡杀魔，佛挡杀佛。当所有的生存困境都解决了之后，他要成为海森堡，他不想屈居在Gus的阴影之中，他要建立自己的体系，他成为魔鬼的化身。
但是打住。他从来没有成为魔鬼。他真心诚意地关心着汉克，他全心全意地爱着三个儿女，他一心一意地宽宥和宽容着空姐。在外界那个魔幻与神鬼的世界中，他必须有雷霆之力，但回到家庭之中，他仍是绕指之柔。
所以许多人可笑地对老白怀有深刻而温柔的同情。这种同情是多么地廉价。老白的野心魔障，从来都不能用家庭的借口来给予解脱。有些人不断地追问老白所做的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家庭吗？也有些人不断地质问其实老白从来都只是为了自己而已。但是这二者真的是完全可以割裂的吗？对于家庭的责任推动了老白的开始，但是开始之后的欲望和权力催生了他的野心，他的野心令他对自己的家庭愈加保护……这是一个循环，不是两套并行不悖的体系。
可是所有的野心都是有代价的。命运从来都不会无休止的报偿野心家。现在很流行的一句话就是：出来混，都是要还的。老白的野心，伤害了汉克的生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把所有人都推进了险境。到最后，只有用他自己才可能终结一切。
老白身上的魔性和人性，一样都牛光闪闪。这才是这部剧最大的看点。而恰恰因为老白自己的个性如此地强烈、倔强而执着，他的魔性与人性变成了巨大的漩涡把所有的人都卷了进去。这部戏里的人物大凡如此。小粉是一个懦弱无用的人，他也敢于作恶，但是每每在作恶之后，他人性的一面就会跳出来反噬他的灵魂。他没有能力和自己的双重人格抗争，只好颓废、厌世、逃避。空姐是一个庸俗的家庭主妇，道德感十足，然而她根本无从抗拒富贵的欲望和脆弱的性情，缺乏责任和担当，所以她不断地犹疑、背叛、离弃，寻找让自己内心舒服的心灵港湾。小沃尔特乖巧懂事，但背弃了父亲；玛丽关爱慈悲，但却贪财好物……
汉克是圣人，Gus是魔鬼。他们与老白一同构成了完整的宇宙。
所以，《绝命毒师》的世界，就是我们的世界，老白，就是我们自己。
在《圣经》的未刊故事中，有一则记载了撒旦的来历。冯象在《创世纪·传说与译注》之中写了下来。他说，在《以诺记中》有一则故事，撒旦原本是“一位本领最高、光芒极亮的十二翼天使”，不服上帝对亚当的尊崇，被上帝“一个霹雳，将撒旦极其党羽扔下了云端”。
还记得有谁是被驱逐出天堂的吗？在伊甸园中偷吃了禁果的亚当和夏娃，人类的始祖。所以，人与魔，其实走的都是同样的道路。生存、欲望和野心，老白的道路，和我们的道路没什么差别。
宗教的说法是原罪，要找救赎。所以，人“要与上帝同行”，驱逐魔性，光辉人性。或者，按照我这样的一个进化论者的说法是，人是人性和兽性的结合体。“人性要战胜兽性”。
所以，老白不是什么好人变成坏人的概念，他本身就是人与魔的结合体，人中有魔，魔中有人。几乎所有的宗教都有相似于“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说法。人们都习惯地自我正义化，就好像老白一直用家庭来遮挡自己的权力的欲望一样。
不幸的是，老白始终也都不能成魔。或者说，成魔原本就是他成为人的一个前提。他有家庭要扶持，有尊严要维护，有爱人需要保护。当他对全世界都痛下杀手的时候，惟独无法抛却对小粉的关照。
老白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后悔的话。他只是忧伤于空姐的冷漠，气结于小沃尔特的背离，伤感于汉克的突然死难。他最后的行为根本就不是在赎罪，而只是对于爱人的保护。
但是你要问我的看法？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人性与魔性，或者人性与兽性，本身就是人类的一体两面。以人性战胜魔性或者兽性，不过是文明的一种自我期许，因为做不到，才显示其珍贵。
生存欲望野心，都是人的本能。人永远都不能对自己太有信心，你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边界在哪里。
小心你自己。
（文/连清川 来源：腾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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